雖然我在大學不是選讀熱門科系，但是在初入職場的時候，國立大學的招牌還是有一定的加分作用。或者說，我當時是這麼認為的。
因此在找第一份工作時，不免有眼高手低的壞毛病。自己能有什麼貢獻都說不出來，但是卻期望找到條件優於一般人的工作。
那個年代有一個很「流行」的職缺，叫做「儲備幹部」。像我們這種剛從井底離開的青蛙，空無技能但是又自視甚高，既無法去應徵主管職缺，又不願意屈就基層工作，儲備幹部就是一個絕佳的選項。
光從職務的名稱來看，就非常吸引人。因為它是一個「儲備」中的角色，所以沒有立即可以貢獻的能力沒關係，公司會負責一切的教育訓練。而他又被定義為未來的主管人選，對於毫無經驗的年輕人來說，真是備感尊榮，又充滿無限浪漫的想像空間。
當時我從一家頗具知名度公司的徵才廣告上，看到「業務員」和「儲備幹部」兩個職缺被擺在一起。前者條件是高中以上學歷，負責的工作是「開發客戶」。
光是看到「開發客戶」這四個字，我的腦中立即把它和拒絕、排斥、恐懼、抱怨等無數的負面名詞連結在一起。雖然我在大學時期的社團、球隊接觸了不少人，但是要一個社會新鮮人面對客戶，還是充滿了未知又沉重的壓力。
想當然爾，這個選項立即被我移除。但是，後者的描述就厲害了。
「儲備幹部」要求大學以上學歷，工作內容是接受培訓以成為主管。我心想，這種沒有具體技能要求，接受訓練會變成主管的職位，簡直就是為我們這種條件不錯，又什麼都不會的「人才」所設立的。
投了履歷之後，果然這家公司非常有眼光，馬上和我這匹千里馬連絡，安排主管面試。
老實說，我在人生第一個面試的過程才開始體會，員工在公司運作中扮演什麼角色。原來公司生存是靠客戶，而客戶的開發、維繫和服務，要靠不同部門的團隊合作。一個部門、一個員工能為客戶創造多少價值，也決定了他在公司裡面有多少價值。
面試我的主管是業務員出身，有很清楚的邏輯和絕佳的口才，所以他也很快讓我相信一件事：業務部門是公司最重要的單位。
既然如此，像我這樣充滿理想抱負的人才，當然要從業務部門開始歷練。然後在進一步聊到工作內容時，我才從眼高手低的幻想裡，回到現實的世界。既然我什麼都不會，那麼儲備幹部也得從最基層的工作開始：開發客戶。
當時我心中浮現報紙的徵才廣告內容，原來「儲備幹部」和「業務員」做的工作是完全一樣的。而那些不切實際、自恃甚高的幻想，總是要回到真實的世界。不過還算理性的我至少了解到，基層的業務工作是必要且重要的磨練。
這有點像是你修完了一學期的草藥學，充分理解並認同它的功效與好處。然後有人端出一碗異常苦澀的中藥，請你馬上喝下去。
不管怎麼樣，最後我選擇把它喝下去了。而在往後十多年的業務職涯中，酸甜苦辣的箇中滋味，絕對不單純只是最初嚐到的那種苦澀而已。有太多「回甘」之後帶來的收穫，會讓你驚訝一碗苦不堪言的中藥裡，竟然還藏有蜂蜜、草莓、巧克力，這些超出預期的滋味。
但若是不喝第一口，中藥的苦味就永遠存在你的「想像」之中。
（文: 吳育宏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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